《見證台灣—蔣經國總統與我》雖云「筆記」,卻可以當「傳記」來看,甚而可說是傳記中的傳記。原因有四:1「傳主」有二,一是主角蔣經國,一是記錄者李登輝;透過李登輝看蔣經國,何嘗不是透過蔣經國看李登輝;2兩位「傳主」是前後任總統,一是戒嚴體制下的獨裁者,一是開出台灣民主的直選總統,從蔣而李,正是從戒嚴到民主的兩位當事人;3這是揭示蔣經國晚年執政的第一手資料,同時也是李登輝步入政治的第一手資料;對了解蔣與了解李而言,都彌足珍貴。4蔣經國雖然蓋棺久矣,本書之出勢必引發「再評價」的風潮,會不會因之而有「法統派」的論戰,可以觀察。
李登輝接受蔣經國之命出任副總統終而繼任為總統,到底是蔣刻意安排的接班人還是「偶然」?李登輝認為是「歷史的偶然」,或許;不過蔣絕對對李「青眼」有加,刻意提攜,則是斑斑可見。重點是,這是李登輝從「局外人」進入政治核心,是李進入政治、歷練政治的起步,是「宦海」澡雪的啟蒙。1984年5月1日就任副總統,6月10日應蔣邀宴赴官邸,「在一個半鐘頭的用餐時間,我很緊張,究竟要怎麼吃飯、怎麼說話,都感到非常不安。」(頁32)可見蔣之權勢如天,也可見李之生澀。就此一端,就可知李是初入宦門,而「聖眷」日降。
蔣經國如何看待李登輝?因為不能起蔣於地下,無法證知,老實說,以蔣的政治操作,恐怕依然是「聖心難測」。不過,至少從本書中可以看到,蔣刻意清濁分疏,把行政的、改革的、光明正大的事情交給副總統處理,dirtywork不使李沾手,不與知、與聞。
舉兩個例子。李登輝雖然貴為副總統,但「一切權力都在他〔蔣〕手,我和他之間並不存在分工的事」,所以,李只秉上意而行事,因之只能接觸蔣要他接觸的人。蔣之「另一世界」,李還是「圈外人」。比如,1985年11月25日:「對陳水扁候選人太太〔吳淑珍〕的車禍,慰問送花籃。」(關於此點,總統認為不要牽涉在內)。」(頁140)李登輝特別記註「吳淑珍發生車禍後,我送花籃慰問,蔣經國不高興,認為不要牽涉在內。」(頁141)吳之「車禍」,蔣一定知之,但絕口不與李談,只囑咐李不要「涉入」。另一例子是「江南案」。根據李登輝註記「一清專案和江南案」:「1984年10月16日發生江南案那天我和蔣經國曾見面,但沒有談到這件事,可能不敢談,也可能是不知道內容」,江南案「牽涉複雜範圍很廣」(頁86)固是原因,重點在,這正是蔣有意把「政治黑暗面」與李區隔出來,也刻意在李面前抹去此一層次。相反的,幫助林義雄、高俊明、錫安山等則委之於李去做,蔣展現的是「人格」面。
蔣「知遇」李,這是不爭的事實,李視蔣為「老師」,也透過本書呈現出來。這是蔣李∮李蔣在歷史關鍵時刻迸出的火花,影響後來發展甚鉅,是史料也是史實。
.....2004-05-16【台灣日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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