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繪日記》遺忘與拾獲╱雷驤
2004-10-30

清晨走向海灘,那平整綿延的沙岸,伸向極遠的,我們眼力所不及的地方。這時候,你必然憶起前一日黃昏留下的歡樂聲息,排球戲的一群男女在沙地上踩踏出凌亂重疊的足印,你驚異的看到此時原地全然刷平,一絲跡痕也無。你與戀人相偕走過的側邊拉出長長夕照投影的海灘,那片沙礫上同樣平整光滑,絲毫看不出四足交替的印跡,被一夜的潮線推平刷新,一切彷彿不曾發生過呢。

這就是我們記憶與遺忘的必要。倘使徒有記憶力而無遺忘力,那無數的印跡重複上去,造成痛苦與混亂,無從取捨。「遺忘力」遂成為我們更新的必要。那著名的心理家盧力亞的報告,就是超強記憶力而無能遺忘而肇致可怕局面。為此,書名題為「一個記憶失敗的故事」。

我一方面感謝自己保有自然遺忘的能力,以卻避痛苦與混亂,一方面卻很想留下某些曾發生過的情景,讓我能夠咀嚼,重溫以及凝聚。於是二十年來,我採取一種個人的法子:把情景迅快的描繪下來,看雖潦草,卻足以作為日後回看的提點。我作這一切極其低調和隱秘,每在周遭無人明顯察覺的狀況下,繪下(也包含寥寥的書寫字跡)片片段段,然後悄悄合起來的本子,將之收入褲口袋裡去。因為這樣,自己稱此行徑為“pocketwatch”,也就是後來我在《聯合電子報》上開的畫文專欄名稱。

「這兒的視覺景象都曾一度停佇我眼前,但此時只能讓它們留在紙片上。」

我經常事後整理這些手冊,將它們裱貼在成份較規整堅牢的硬皮簿上,上面的文字我寫在一九九七年十一月的那一冊扉頁上。我繼續寫道:「隨著時光逝去,你們、我們與他們都成為彼此的影子。」作為“pocketwatch”的本子不免遺落在某處,印象中京都夜的薄雪下,小酒館女侍穿著和服一面呼叫,一面困難的踏雪奔來,送回我留在店裡小本子。另一回在仙台卻無此幸運,清晨我徘徊著回憶前一晚行過的街肆,尋找那一冊幾含全程日本之旅的寫生簿(仙台是本州最北城市,也是那一趟行旅的終點站)。晨曦照耀這個尚無多行人的街巷,只見人行道那些引人注目的高點上(如:電箱、郵筒之類),擱置著種種行人拾獲的東西:眼鏡、手提小包、牛皮紙袋和照相機等等——此間路不拾遺的百姓,進一步將發現的失物放在安全不致為後來者踢踏的地方,專候大意的主人事後領回。然而,我的寫生簿竟不見——或者被哪一位知音者拾得而收藏了吧?

最近一回遺失的復得發生在吾鄉台北。那機敏的的計程車司機翻看全冊畫本,發現上邊記寫了一個遠在台東友人的手機號碼,於是撥打過去……。從駛到我家門口的司機手上重握小冊時,感動由衷湧動。

現在我即將出版這一冊pocketwatch,意在:即便我心中的圖景隨著我肉體湮滅,或者能在讀眾的眼下拾獲吧?

在此得感謝身周親歷我繪畫過程的友人們的耐心;更感謝Amy亦步亦趨的悄悄留下這麼些有趣的照相! .....2004-10-30【台灣日報】

     

 
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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